黄昏时雷声把他惊醒 风吹打着木麻黄

给猫取名(十五)(TSN X Jewnicorn)

前情提要:花朵在家门口捡了个小男孩,小男孩的外貌与马扎如出一辙,警察无法查出这个神秘来客的身份背景,花朵只得收养。

13-15更讲述了一个Mark的育儿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大家可能会看出点什么,希望先不要点破,这与小男孩的真实身份有很大关系。从热度来看,13,14更并不是很受欢迎,但是这三更却讲述了一个我很喜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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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uardo和Mark并肩站在一棵樱桃树下,面对着一条开放的道路,自从“私生子”秘闻传遍大街小巷后,两人还从未如此公开地站在一起过。显然公众对这对欢喜冤家的兴趣已经消退了,尽管路的两边不时有车辆驶过,也鲜少有人放慢脚步多看他们几眼。有人试图挥挥手展露友好的时候,Mark便扯扯一边的嘴角,试着对他们挤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如果有人把那笑容照下来严加钻研,就会发现那只是一个轻微的抽搐似的应激反应。

“你心情不错。”Eduardo瞥了他一眼,不由得也咧开了嘴。如果说Mark抽搐得像个忽然发芽的小土豆,那么Eduardo则将笑容上升到了草莓的高度。

“为什么这么说?”

是这个呀,Eduardo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又笑了一下。

Mark斜着眼看他,问道:“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Eduardo耸耸肩。

两人在沉默中并肩站在这棵樱桃树下。

天气已经开始回温了,两人可以放心地站在树的阴影里。

一位慢跑的行人沿着街道跑了过来,金色的马尾随着步伐来回晃荡。路过二人的时候,她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预备——Eduardo的头稍微转向了Mark,他的眼睛像只小鹰锁定野兔般盯着对方的嘴角。

Mark扬起一边的嘴角,得到伸展的薄嘴唇变成了薄薄的一条线,他的咀嚼肌饱满而紧绷,眼睛周围却没挤出一条多余的纹路。

发动!一只手迅速的戳上了Mark右边的脸蛋,力道维持得正好,正好在对方的脸颊上按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点,既没滑到对方的嘴里,也没戳到对方的眼睛。“就是这个。”Eduardo因为捕捉成功而露出了得意的露齿笑。

马尾女孩的脚步顿了一下,稳住步伐又继续往前跑。

Mark斜眼看着戳在自己脸上的手,问:“是我的错觉还是最近这里的人变得友好了?”

Eduardo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唇下露出牙齿的边缘。他没说话,收回了手,又放回了口袋。

“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背负着被人打死在墓地背阴面的命运。”这语气倒像是在说,对方的裤子上破了一个洞。

“哇,”Eduardo惊叹了一句,眉毛夸张地高高扬起,“这真是……”

感叹的声音渐渐衰弱了下来,没了下文。两人并肩站在路边,眼睛看着前方,四只手齐刷刷插在口袋里。

良久,Mark开口。

“我以为你会说,‘别啊,别这么想啊’,之类的。”

“啊,”Eduardo发出了一个呆愣的单音节。

几秒钟之后,樱桃树下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过了好一会,Eduardo的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这时候Mark已经停下大笑,休息了好一会了。Eduardo的表情显得有点夸张,像是一个绝顶精彩的电影刚刚散场,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看来你今天心情真的不错。”

对方闻言静悄悄地往他身边凑了凑,问:“因为是在梦里啊。”

Eduardo嘴角挂着的笑容凝固住了,稍微弓着后背的姿势也停在了原地,他就着这个架势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不会吧——”

“的确不会。”Mark的嘴角闪过了一丝抽搐般的笑容。

“他妈的,”Eduardo拍了对方的后背一下,“你刚刚是不是被自己的幽默折服了?”

这一拍倒把Mark的脊背拍得挺直了,他挺着胸脯回答道:“嗯哼。”

Zama走向这棵樱桃树的时候,树下的两个人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谈论的内容不时夹杂着轻轻的笑声和细微的接触——Eduardo的肘部翘起来,戳着Mark的腰——Zama不得不拍了拍他们的裤子,才把两人的注意力从彼此身上吸引过来。

Eduardo转头看向戳动他的东西,见到Zama之后脸上还带着谈话中欣喜的愣忡,回过神后,他立即弯下腰,让视线和Zama平齐,问道:“嘿!怎么样?她还在生气吗?”

“她喜欢那个花吗?”Mark随即蹲了下来,也问道。

“她没收下花。”

Eduardo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本能地看了Mark一眼。Mark面无表情,问Zama:“她怎么说?”

“她说直到新的花开之前,对它们的照料由我负责。”

“这是什么意思?”

Zama说,他进到Wallace夫人的屋子里,发现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五盆花,虽然枝叶七零八落,花也没有一朵,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他打碎的那几盆,原来Wallace夫人把他们二人赶走后就把地上的花收集了起来,重新栽进了新的花盆里。

“你知道吧?你手上拿的这两盆花,够我半个月的工资了。”Zama捏着嗓子学舌道,“别从你那两个势利的爸爸学那些钱可以买来一切的价值观。”

“你不用复述这么全的。”Eduardo沉默了一下,说着,他探头看向Zama的身后,问,“那你把花怎么办了?”

“我放在她台阶下面了。”Zama说,“我不能拿回来。”

“做得很好。”Mark点点头。

“——太重了。”Zama补充道。

“……辛苦你了。”Mark揉了揉他的头,站了起来。Eduardo跟着直起了腰。Zama仰着头看向他们,说:“她让我每周二四六和隔周的周日去照顾花,还要负责在她修剪草坪的时候帮她读书。我答应她了。”

“你当然应该答应她,孩子。”Mark望着Wallace房子的方向,接着说,“Wallace女士的出身不富裕,鉴于我和Wardo算是有钱人,她可能会对你说点不好听的东西,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需要也对她做一样的事情,因为我们比她享有太多的方便了。但除此之外,富裕或者不富裕什么也代表不了,你现在知道这点就够了,这些都是你以后要慢慢学的东西。”

Eduardo点着头拉开车门,Zama爬了进去。Eduardo跟在他的身后关上了车门,转身问Mark:“什么时候起你开始是个育儿专家了?”

Mark眯着眼睛看着他:“自从我下定决心要让Zama搬到那个公寓里的时候?”

说完,他也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补充着:“如果你想来也不是不行,那张床完全睡得开。”

星期四下午,Mark步行送Zama到Wallace夫人家。

从Mark在幼儿园附近的公寓到Wallace的家,再到他的公司,这三个点在一条顺行的线上,以此为由,Mark和Eduardo把Zama的时间分割成了两块,一半时间像老样子住在Eduardo的房子里,另一半需要去Wallace夫人家的日子则由Mark负责接送。

Mark在Wallace房前的人行砖路上和Zama道了别,便继续往公司的方向走,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转头在一片栏杆后看着Zama小步爬上Wallace夫人的台阶,站在门廊上敲门。Zama左手拿着本《卢里亚》,右手攥着两块自己最喜欢的水果糖,脑子里装着深奥的知识。

Wallace房间一侧的草坪十分整洁,是那种工薪阶层愿意花上一个月的薪水来够得的高级质地,站在这个距离,Mark无法分辨它的品种,却能嗅到夹在草香间的昂贵。草坪上没有一盆花。Mark探着身子看向房子的侧面,仍然没有看到一盆。

房间的门开了,Zama走了进去。Mark盯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的后面后,心里想的是一颗从蒲公英的种子,从洁白的羽冠上飘到了一个水声潺潺的山洞里。

晚上,Zama向Eduardo讲了他的山洞之旅,Eduardo又通过电话向Mark进行了转述。

“Wallace夫人对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坏,还给他喝了茶水。当然,是她午餐剩下的,而且是他自己去厨房倒的,那茶水喝的时候已经‘温乎乎’的了,可是Zama认为还不错。喝完茶,他给花浇了点水——每盆都要分几次浇水,还有不少要求,五盆花愣是折腾了一刻钟,听Zama给我的描述,在园艺这方面他已经比我更像样了。”

Mark听着Eduardo在电话里的复述,点着头,他靠在办公桌上挤着眼睛。白炽光的灯光亮得像个白昼,窗外已经黑成了一片。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大多数的人都还留在办公室里。周围的人都低着头,露出一副醉心工作的假象,没人敢露出窥探的神情。这得归功于Facebook办公室的安全守则,让他能完全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交谈里。

Mark知道,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会有四分之一的人抬头打量他稍微弓着脊背的背影: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堂堂一个全世界最负盛名的社交网站的CEO,却无法改掉自己驼背的毛病。

Eduardo的声音逐渐模糊了起来,像是隔着一层满是水雾的玻璃,带着点温度和距离感,在他的耳朵里发出轻微的沙沙摩擦的声音。这块玻璃的颜色和色泽逐渐清晰了起来,落在了很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夜晚里,玻璃上结了一层霜,暗示着温暖的屋子暂时脱离了马萨诸塞的大雪,在这块玻璃上,Eduardo写下了期待值的表达公式。

不知道这阵通过电话支撑的交谈持续了多久,就在Eduardo早已说完该说的话题,整个对话变成了一个关于“你觉得呢”和“哦是吗”的延续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细小的杂音。

“那是电视吗?是Zama在看电视吗?他不该看电视到这么晚。”Mark问道。

“啊?”Eduardo的声音沙沙的,经过电话改造的声音带着点友好的疏离感,“啊,那个呀……”Eduardo说,是Zama在排练朗诵书目呢。

“来,Zama,给Mark读一段吧。”一阵杂音和衣料摩擦声,还有Eduardo压低声音对Zama说,“随便读一段,别害羞,电话那边是Mark”的声音。

过了一会,Zama稚嫩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一字一顿地传来,他选的书太艰涩难读了,有的词读起来还磕磕巴巴。

“犹太教神秘主义传统是研究现代诗人的必修课,通读一本《卢里亚》的卷轴本虽然不能让你精通生命赋予的课题,但是起码可以以此窥得那些成功赋予雕塑以生命的成功巫师们的高尚言行。”

电话两头,Eduardo和Mark压低声音笑了起来,话筒里只剩下Zama略显迷茫的疑问:“Eduardo,你在笑什么啊?”

接下来的二十天里,Zama一直如约照看着Wallace夫人的花,并为她读书。

他带去的那本书不是小说,也并不有趣,很多时候,他坐在台阶上,望着草坪上的Wallace夫人,有的时候她除草,有的时候只是在单纯地坐在草坪里喝茶——她收拾草坪的频率远低于她要求Zama为她读书的频率——他常常觉得对方并没有在听。好在Zama很喜欢坐在台阶上读书的感觉,在冬天的下午,太阳从房子的一侧斜斜地照过来,把他的后背和脖颈晒得热乎乎的,有时候他会摘下围巾,专门寻求这种暖融融的触觉。正对着他,平绒似的草坪散发着清爽的香气,还不时有小虫子爬过他的脚底。这一切都像一本图画书一样在Zama的眼前展开,生活中充满了需要独身一人面对的冒险。

尽管故事里的另一个角色,Wallace夫人,她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的角色绝对不令人愉快。在每次给花浇水的间隙,她都会靠在一边的窗台上,谈一些关于风言风语里的Mark和Eduardo的故事。

“她有偏见,很多人也有,我们没办法怪他们。很多事情看起来和实际上是两回事,而具体如何只有在意这件事的人才会了解。她并不真的在意她谈论的那些事情,Zama,她自己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我们只是她的一个消遣。”

最后一次送Zama去读书的时候,Mark花了一路的时间才给他排解了这个问题。

整整等了,Zama二十天才等来第一朵花开。

这之后的三个礼拜,Zama都处于一种高度幸福的状态里,仿佛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晚冬了。就像白天逐渐变长,他同时见到Eduardo和Mark的时间也增多了,能同时和两个最好的朋友一起玩,就像可以把芒果放在寿司上一样:一旦你发现了它们竟然还可以这样搭配,它们本身的价值就会因创新而有超乎寻常的升值。

这天晚上,Eduardo和Zama一起到Mark家住。理由是看完电影时间太晚,回家不方便。三个人洗好澡穿着睡袍在沙发上做成一排,享受着Mark六个小时前买的可口可乐。Zama不小心把一口可乐喝到了地上,正在他悄悄地打量是否有人注意到了这件事的时候,Mark的手机响了起来。

Mark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放下可乐走到了厨房。剩下两个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这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Mark走了回来,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冒泡的可乐。

“发生了什么?”Eduardo问。

“是Wallace夫人的事情。”Mark说着,转过头看着二人。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讨论之中了,以至于再被提起时令一大一小两人愣忡了一瞬间。

“她又怎么了?”Zama问。

“她死了,几个小时前死的。”Mark回答。

一时间,屋子里没了声音,只有可乐里的气泡发出的轻微的爆破声。

“什么?”事情的发展远超于Eduardo的想象。

“我早就想和你们说这件事,但是没有一个时机。”

隔了好一会,Mark才继续说,尽管这话已经在他心中排演了很多次了。

“Wallace夫人得了很严重的病,这个病很痛,但是她生活条件不好,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她拒绝了治疗,也拒绝了医生使用吗啡的提议,在我们和她接触的那两个月中,她是生活在别人应该躺在床上接受吗啡的剧痛中的。

“其实她有一个可以利用的经济来源,就是他丈夫的母亲,但是她并不愿意和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人往来,包括她的孩子。相信你们已经了解了这点了,但是并不知道原因。

“六年前,酒鬼Wallace喝多了酒,强奸了他的女朋友,Fiona White,并让她怀了孕。她想堕胎,可是她的母亲是个虚伪的基督徒,严厉指责她这种‘扼杀生命’的行为。最后,在双方家里人的逼迫下,两人结了婚。结婚之后,Wallace一家逼着她辞去了工作,照顾孩子。但White生下了Liam Wallace没多久,老Wallace就出了车祸,死于非命,并不是因为酗酒,而是因为刹车出了问题,人们都在背后议论是White动了手脚,她也不回应。

“尽管White生下了她的孩子,但是她并不爱他,甚至把他当作瘟疫一般。小孩子很希望得到母亲的肯定,为此总是很伤心,人们因此一直公开地谴责她的冷心肠。但是后来不知道谁传开了,原来White一直患有严重的疾病,注定活不久了,为了避嫌,人们也就不再讨论关于她的事情。“就这样,White独居了几年,直到今天去世”

屋子里没人说话。

Zama并没有完全听懂,他眨巴着眼睛,想开口文问些什么,看了看两个沉默的大人,最后还是没说话。

Mark忽然开始大张旗鼓地搜寻自己的口袋,翻出了一个小盒子。“对了,我今天早上去她家探望她的时候,她准备了这些给你。不过她的脾气依旧很坏,坏到让人不能相信死亡已经到了她的脚底了。”说着,他把盒子递给了Zama。

Zama打开盒子,盒子里用湿布围着一朵完好而水灵的白花,在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温和的橘黄。

Zama一下子把盒子用力地塞回到Mark的手里。他吓得脸都白了,缩在Eduardo的怀里,声音有点拔尖地叫到:“她为什么这样做?”

Mark拿着盒子,看着Eduardo,有点不知所措。

“她拿杀死猫咪养出来的花给我。”Zama的头朝里埋在Eduardo的胸口,不愿意看向Mark手里的东西。

Mark缓过神来,轻声解释道,她的确养过一只猫,但是那只猫健健康康到终老,是她一家中最幸福的人,小猫的骨灰一直都埋在院子里,绝对和花没有半点关系。“我看她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一切都好了。Zama,她真是尊严又有教养的女人。”

Zama把头稍稍撇了出来:“她说了你那么多坏话,她不是个有教养的人。”

“她是的。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她对身边的事情坚持着自己的见解,尽管并不被肯定。那天我让你去给她说清楚,并不只是为了给她点安慰,并不只是为了向她表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她保有尊重。我是希望你能从她那里学到些东西。尽管你还太小,但是我希望你能从现在就知道,有的时候人们试图用暴力威慑别人,那并不是真正的勇敢,你也不必害怕那样的人。但是有时候你该坚持的东西和这个世界要求你的并不一样,你却坚持住了,那是勇敢。White女士一直到死都没有屈服于任何人,没有请求任何人,她是我认识的最有尊严,最勇敢的人。”

Zama没有说话。

晚些的时候,Eduardo把杯子清洗完,回到客厅,准备叫两个人休息。

他走到灯光里的时候,看到Zama正在抚弄那朵花洁白而宽大的花瓣,Mark在敲着笔记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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